姜虞在一旁看得著急上火, 急得她猛地一個後空仰, 雙腿攀住繩子往上一吊，手腕使勁，硬生生將五指縮到最小範圍從繩圈裏掙脫出來，落地輕盈一跳，撿起方才混混頭子打蕭夜那根帶鐵釘的木棍，氣勢沖沖大步上前，雙手淩厲生風, 迅疾如電幾招將圍攻蕭夜的兩個混混打倒在地。

那出招和速度，下手狠準之淩厲，跟之前幾個混混和蕭夜的赤手搏鬥完全不在一個級別。

她會身手, 看來是真的。

銳哥眼眸一瞇，側首對身後的板寸男示意道：“你去會會她。”

“是。”

板寸男面無表情往前跨出兩步，捏著拳頭關節又扭了扭脖頸, 發出‘哢哢’幾聲脆響, 眸光緊緊鎖著混戰中的姜虞。

蕭夜頭上的血越流越多，激烈的打鬥讓他逐漸脫力，眼前一片模糊, 忽然感到身邊一具纖細柔軟的身子靠近，用手支撐著他腰間, 命令他：“起來！”

姜虞扶著蕭夜使勁搖晃了幾下，朝他大聲吼道：“不許倒！給我堅持住！”

蕭夜擡起沈重的眼皮，很想讓她不要再晃了，漆沈的眸中瞥見朝姜虞一步步走近的板寸男, 突然說了聲“小心”，上前一步將她擋在身後。

姜虞這才轉身，看向終於進場的板寸男，鳳眸倏然一瞇。

“讓開——”她淡淡伸手揮開蕭夜，走上前，同板寸男互相打量了一眼，無形對峙的氣氛瞬間在兩人之間展開。

幾個小混混受傷不輕，躺在地上不住地呻-吟；銳哥悠閑地點著煙如同局外人一樣旁觀；兩名女生倒是看戰況不妙臉上沒了剛開始的那種盛氣淩人，越來越安靜。

“姜虞……”蕭夜的呼吸越來越沈重，視線也被額頭流下的血蒙得開始模糊起來。

姜虞頭也不回道：“放心好了，我會把你安全帶回家的。”

見她這種時候仍這樣狂肆，不知為何蕭夜竟然有點想笑，可是失血過多讓他意志越來越支撐不住，只嘴角輕輕扯了扯便沈了下來。

忽然，板寸男朝姜虞出手了！

他力道生猛，拳拳生風，每次出招皆往人體最脆弱的關節處襲擊，只不過幾招，姜虞便知道這個對手實力不可小覷。

難得遇到一個可堪一擊的對手，姜虞興奮地打起精神與他過招，身形靈活敏銳，出招變幻無窮。

板寸男十分意外姜虞竟然能接下他所有的招式，面色沈凝起來，出招開始越來越淩厲，拳腳皆用上。

姜虞不疾不徐跟他過了十來招，發現他只是拳腳厲害，下手狠準，招數卻不成體系，看來也只不過是個有些蠻力的莽夫罷了，心底有些失了興致，便打算速戰速決。

就在二人膠著之際，地上一個小混混趁無人註意時爬起來，握著根木棍朝勉力支撐著的蕭夜猛地一棒敲下去。

“呀——”

“梆！”

尖叫聲和重物敲擊頭骨的聲音同時在舊倉庫裏響起。

姜虞驀然回頭，看見的便是蕭夜一頭的鮮血直挺挺往後倒去的情形。

她心臟猛然一縮，厲色回頭，淩空一腳飛身而起將板寸男踢得急退幾步，又猛烈而迅疾揮起倒鉤拳打中板寸男下頜，旋身一踢，將他踢出幾步開外，轉身飛速跑向蕭夜身邊，將渾身是血的他扶起來時，聲音裏竟有一絲慌亂：“蕭夜？……蕭夜？你醒醒！”

板寸男捂著胸口從地上爬起來，原本一絲不茍的西裝此時已經沾滿灰塵和褶皺，油光程亮的頭發也掉了幾縷下來，他面色發狠，可惜下巴被姜虞打了一拳，有點微微發青，讓他看起來略為狼狽。

銳哥在旁邊不滿地哼了一身，板寸男皺眉，踩著尖頭皮鞋‘蹬蹬’上前，就要開始對姜虞的另一波攻擊。

“嗚啦——嗚啦——嗚啦——”

倉庫廠房外遙遙響起警車的鳴笛聲，一前一後正往這邊開近。

兩名女生驚慌起來：“銳哥，警察來了！怎麽辦？”

銳哥若有所思看了眼躺在地上人事不醒的蕭夜和急紅眼的姜虞，對板寸男點了點頭：“先撤。”

無論姜虞怎麽搖晃，蕭夜的眼睛都始終無力半垂著，她伸手到他腦後一摸，竟摸到一處被鐵釘貫穿的傷口，正在涓涓流血，已經凝濕了整片頭發，可他從頭到尾竟一聲未坑。

盡管不甘心，但條子來了，幾個小混混也只得在兩個女生的攙扶下爬起來隨著銳哥往倉庫側門撤去。

“你們給我記住！今天這個仇我一定會報的！”姜虞抱著失血昏迷的蕭夜，擡頭對著銳哥一行人冷聲道。

“我拭目以待。”銳哥回頭勾唇一笑，懶懶地帶著一群小弟走了。

很快，警察沖了進來，何曉蕾也跟在後面跑進來，一眼看到倉庫中央的姜虞和蕭夜，她連滾帶爬跑到她身邊，聲音發顫：“姜虞，你怎麽樣了？受傷了嗎？……怎麽會這麽多血？”

姜虞無暇顧她，將蕭夜扶起背上身就往外跑：“蕭夜受傷了，我送他去醫院！”

何曉蕾從來沒見過一個人可以流這麽多血，駭得六神無主，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麽，只得慌亂地追著姜虞往外跑。

她跑在後面，從背影看著姜虞那纖細瘦弱的身板背著蕭夜一米八的高大個子，蕭夜太高了，已完全將姜虞的身子和肩膀擋住，何曉蕾只能看見在身後姜虞緊緊抓住他衣擺的十指青筋迸起，滿手是血。

也不知是她的還是他的。

何曉蕾楞了一瞬，回過神，這才發現，蕭夜頭上有一道傷口，流出的血已將他頭發後背全都侵染。

姜虞背著蕭夜健步如飛，廢棄倉庫空地外開來的兩輛警車一輛去追擊銳哥等團夥了，一輛還留在原地控制現場。

“他受傷了！立刻去醫院！”姜虞朝警車沖過去大喊，凜厲的語氣讓在場所有人一震。

……

仿佛睡了一個沈重又漫長的覺，等蕭夜睜開眼時，已是第二天下午。

暖陽照在半開的窗戶，四周一片白墻，有點滴輸液水的氣味和某種檢測儀器發出的滴滴聲，一切都顯示這裏是醫院。

滿頭白發的蕭奶奶靠在病床一角，熬夜照顧孫子的她累極了正趴在病床邊休息。

好似就在一夜之間，年邁的蕭奶奶/頭上華發又多了，倦容上布滿了深深淺淺的皺紋和溝壑。

蕭夜靜靜看了兩眼，微微撐起上身，這一用力，頭部便傳來一陣灼刺的疼痛感，伸手摸了摸，頭上纏著繃帶，他夠著手從旁邊拿了件衣裳仔細披到蕭奶奶身上。

衣裳一碰到蕭奶奶的肩膀，她就驚了，猛地一下擡起身，滿臉倦容卻條件反射一樣看向病床：“……小夜？”

“奶奶。”蕭夜朝她扯了個蒼白的笑：“我沒事。”

蕭奶奶一下子眼圈就紅了，撲上來抱著蕭夜一頓捶打，老淚縱橫道：“你這個臭小子！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要我這把老骨頭可怎麽辦啊……啊……”蕭奶奶愛之深責之切，從昨天來醫院見到滿頭是血的孫子時差點沒嚇得暈過去，悲慟慌亂的心情難以承受，寸步不離守了一夜總算醒了，這種提心吊膽劫後餘生的突然放松，從來舍不得打罵孫子的蕭奶奶也忍不住要捶他一頓。

蕭夜一動不動挺著脊背任她打。

“頭還疼不疼啊？”打了幾下後蕭奶奶又開始心疼孫子的傷了，緊張地詢問。

“奶奶，我不疼了，沒事的。”只有在面對唯一的至親時，蕭夜才會難得露出柔和的一面，他安撫的握住奶奶皺巴巴的手。

‘吧嗒’一聲，病房門被人推開。

蕭夜轉首，見到姜虞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正看著他和蕭奶奶。

她提著食盒走進來，看見已清醒半靠在床頭的蕭夜，挑了挑眉：“你醒了！”她走過去，語氣輕松地說：“醫生說你晚上才會醒，看來恢覆得不錯。”

蕭夜眼神漆凝，盯著她看了兩眼，見她全身上下完好無損，唯獨提著食盒的雙手手腕上一片醒目的勒痕，在那雙白凈無瑕的皓腕上尤為刺眼，他不著痕跡收回打量的眸光，嘴唇抿了抿，話到了嘴邊又咽下，只問了句：“你怎麽還在這裏？”

“我不能在這兒？”姜虞斜他一眼，放下食盒，打開蓋子，裏面盛著剛在醫院食堂打的骨頭湯和飯菜。

“小虞，我來吧。”蕭奶奶起身過來，接過姜虞手裏的食盒，對蕭夜說道：“小虞特意向學校請了假來醫院幫我照顧你。”

蕭夜接過奶奶朝他餵來的湯盅和勺子，說了句‘我自己來’，垂下眼簾對姜虞說：“有奶奶照顧我就行了，你還是回學校上課去吧。”

姜虞瞪他一眼，提高音量：“你是因為我才受傷的！我姜虞可不是那種恩將仇報的人！你因為我受傷住院，我當然要來照顧你了！”

“我並不是因為你。”蕭夜語氣淡淡地表示：“只是湊巧碰見何曉蕾在報警知道你被綁架。上次你救了我奶奶，這次算是報答你上回的人情。”

蕭奶奶在一旁聽了，板起布滿溝壑的臉道：“你這混小子胡說什麽呢！小虞這麽熱心善良的好姑娘，就算她沒救過我，你也要救她才對。”

蕭夜抿了抿唇，不說話了，低頭喝湯。

“還是蕭奶奶好。”姜虞白了蕭夜一眼，輕哼一聲，坐到蕭奶奶旁邊去，挽著她的手親昵道：“我也好想有您這樣一個慈祥和藹的奶奶啊。”

蕭奶奶讓姜虞想起了當年自己在平陽祖宅時管教她的祖母，那個威嚴端重卻對她慈愛包容的祖母。

蕭夜喝湯的動作微不可見一頓，深邃的漆眸擡起掃了姜虞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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